原來，偷偷尾隨陳貝貝的老女人曾和肅家關系甚好，那會肅虎和肅鳳都還只是小朋友時，她就已經和他們的母親結拜金蘭，因此也順理成章地變成了兩人的幹娘。

然而，這個老女人口中的姐妹，並不是肅虎的親生母親，他的親生母親在生下肅虎的時候難產而死，父親在兩年後再娶，也就是肅鳳的親生母親。

“這麽說來，肅鳳和肅虎是同父異母的兄妹？”陳貝貝點點頭，感激地接過老女人遞來的水杯，裏面還在冒著熱氣。

“是啊，雖然不是親生的，但小慧對肅虎從來都沒有偏心過，對兩個小孩的愛都是一樣的。”老女人動作緩慢地端了根凳子，撐著腰小心翼翼地坐到陳貝貝對面。

老女人家徒四壁，跟她只言片語的聊天中，得知她唯一的兒子在雲南打工，一年到頭就回來一次，好不容易攢下來錢準備今年過年回家把家裏的老房子翻新裝修一下，結果卻在幾個月前跟工地裏的幾個哥們一起出去喝酒，跟人打了一架，不僅被送進警局關了幾天，還把銀行卡的錢拿出去賠了。

而她的老公早在七八年前就因為肺癌去世，老女人又有腿疾，根本不能下地幹活，每個月就只能靠著政府的補貼低保勉強生活。

“那、您剛才為什麽會說肅虎是…”陳貝貝小心地問出了口，心底也在祈求著，之前沒能在肅鳳和她老公那裏得到有用的信息，只求現在能從這個老女人的口中獲取。

“他就是殺人犯啊！”老女人回答的斬釘截鐵，絲毫不帶猶豫的，“我雖然是他們幹娘，但畢竟是外人，他們家關起門來的事情必是不會跟我說的，但我有眼睛，什麽事情都能看得清楚，小慧的離奇死亡，他肅虎絕對有逃不掉的幹系！”

“小慧？”兩人頭頂的燈泡微微搖晃，散發出來的暖光打在老女人松弛的臉上，這麽一看，她的確是老了，但無論年紀多大，那種從心底裏滋生出來的憎惡，依舊在她臉上熠熠生輝，分外顯眼，“你是說，肅鳳的媽媽，肅虎的繼母，她死了？離奇死亡？”

“恩，”說到這，老女人慢慢轉過身，打開了床頭板的一個小抽屜，拿出了一卷用草紙層層包裹的東西，她小心地舒展開，隨即，兩張黑白照片映現在陳貝貝眼前，她拿出其中一張，手指拂過上面的灰塵，鄭重地遞過來，“左邊這個穿格子上衣的是我，右邊這個就是小慧了。”

陳貝貝仔細地看著照片中兩個笑容燦爛的年輕女孩，她們都紮著差不多的馬尾，手牽著手，看起來要好極了，在她們身後是一棵桂花樹，即便是遠遠望去，仿佛都能聞到那股從過去飄來的濃郁清香。

“她是怎麽死的？”

陳貝貝問出這句話時，老女人接過照片的手輕微抖動了一下，她垂著眼，因此看不到瞳孔裏的情緒。

“大概有六七年了吧，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她只是失蹤不見了，直到過去了好幾天，村裏的茶農在去深山采茶的路上，發現了她的屍體，”老女人將草紙再一次把兩張照片仔細包裹住，“每個人都說她是被深山裏的野狗或野豬咬死的，但我才不信，別人不了解她，我還不清楚嗎？小慧膽小，根本不敢一個人跑到深山裏去，又怎麽會死在那個地方？我敢斷定，她的死，絕對不是意外。”

“恩，野狗？野豬？”陳貝貝倒吸了一口涼氣，“所以小慧的屍體，是有很多撕扯痕和咬傷？”

“對的。”

“噢！”

這樣說來，老女人的猜測也許沒錯，這個小慧的死跟浣思源，跟其他受害者被發現時的樣子，根本如出一轍。

“那，除了小慧身體上的傷痕外，別的地方呢？有沒有發現什麽異樣？”

“這我就不知道了。”老女人回憶道，“他們很草率地給小慧辦了後事就把她葬了。”

“這樣啊，”也是，對於村裏的農戶來說，生死無非就是一道門檻的事，也不會像城裏人那般註重到還會需要進行遺體檢查，死亡佐證，只要有一個人說，哦，她是被深林裏的野狗咬死的，再來一個人附和道，對啊，你看她屍體上的傷痕就知道了，那麽大多數人也都會點點頭讚同，根本不會有人提出質疑，就算這大多數人之中會有那麽一兩人對此表示疑惑，也會有人站出來聲嘶力竭地問他，你覺得事實不是如此，那應該是怎麽樣？你不過跟我每個人一樣，只會提著鋤頭耕地，估計認識的字也不會比我們多幾個，你憑什麽質疑我們所有人？

正因為不知該如何回應這些可以預想到的畫面，所以，這極少數的一些人都沈默了，當然，也包括這個老女人。

“那你為什麽會覺得這件事跟肅虎有關系呢？有什麽依據嗎？”也許誠如老女人所說，小慧的死真是肅虎所為，可就更讓人想不通了，再怎麽樣，這個小慧畢竟是他的繼母，是他父親的老婆，究竟會因為什麽，讓他痛下殺手，將這個養育他成人的女人殘忍殺害，拋屍山林？

“我曾經在小慧生日的時候送給她一串項鏈，裏面鑲了一點金，她非常愛惜，一直都戴在脖子上，但我們發現她遺體的時候那串項鏈不見了，到處找遍了都沒有發現，然而過了幾個月，有一次我去市集買東西，”老女人特意加重了語氣，渾濁的眼珠中似乎在冒著光，“我在一家典當鋪看到了這串項鏈，老板說，賣給他的人是一個年輕男人，他不認識，只記得那個男的脖子上有塊紅色的斑！”

“紅色的斑？？？”陳貝貝睜大了雙眼。

“是！肅虎的脖子上就有一塊紅色的斑，認識他的人都知道！！！”老女人咬牙切齒地回答道。

“……”

屋裏的氣氛一度陷入了沈默與尷尬之中，對於老女人來說，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孩是殘忍殺害繼母的兇手的債主，而於陳貝貝而言，老女人的話也讓她更加確定了，這個肅虎，一系列連環作案的背後原因，說不定跟他的繼母，小慧有關。

陳貝貝走在這個有些冷清的先和鎮路邊，思前想後，打開手機又鎖上，打開又鎖上，最後還是撥通了葉峰的電話。

良久，他才接起來，聽著他聲音背後劈裏啪啦敲打鍵盤的聲音，可見他還在警署加班。

“葉峰，浣思源帶我找到高楠的老家了，我現在在先和鎮，”陳貝貝沈默了下，接著說道，“他的真實名字叫肅虎，我想，”然後擡頭望了望那座屹立在黑夜中挺拔的山頭，“你們或許能在這裏找到他殺人的原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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